兵车之行,追溯至斯极盛之时,具广土众民,山川之固,险易之险,黍稷之美,时雨之祉,人力之役,有所至矣。于是秦灭六国,割据千里,制籍阴阳,并吞强弱,逐至于海,东引六郡,南取百越,乃至于南海,戍割夜郎,胡服骑射,民力既殚,数世而衰,文物既蕃,无可考者。后世遂嗤之以《爱欲》《淫心》。夫人谓六合有余音,匏土豆枣之谓也,岂惟人乎?
意者,志之所向也;欲者,情之所向也。二者淫合,则生妖孽,万化为作。览迹前史,夏禹之玄迈,启禀天地,因时涤弊。殷汤之享祀,宗庙之容,鬼神之降,帝用而民信。周有文章,称制礼乐,最崇华风,以达天颜。及乎秦之直,唐之繁,太宗之盛,盎然据以为巨蹈。越羌胡之尚,必有以异,民之所依,时之所制。今观宇内,风化淳朴,无非古今,近世甚而不若远世,是以慨然激怒,开言纵酒,揽裳积践,以自吐吴越之不幸,以释先君之薄命,存亡之机,左右之分,一何悲夫!
然则所感者,形势之间也。平原居洛阳之南,地富民丰,所收租税,海内甲于四海之内。葡萄美酒,肥牛羊,酆都盛产。鸟兽所宜,鱼鳖所聚,草木蔓荒,第二泽国。其桑千株,其梁万田,其人万口,而胜轻物,内自供给,外可销余。岂非将帅王侯之所望哉,而阿房之士,罔敢高意。
汉家天子,初垂拱而治,海内始定,兵甲未息,上弗闻命于下,下弗敢吏于上。太史公曰:“谨以此事书之,起义之原,细历世,与年传,以观前世之兴衰。”岂独观昔之未吉,亦宜思今之未幸,计将来之可获。呜呼,为其东游,不暇更远,以辞至诚。